“曲峪镇赛如苏州,一水冲成干沟”,这是山西省临县曲峪镇人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的镇史。曲峪镇,地处县治的西南边缘,离城百余华里,濒临黄河,隔望陕北,石头山坐底,胶泥土盖帽,地少土瘠,道路崎岖,乃偏僻之县的偏僻之乡,甚至有人把它比喻为临县的“西藏”,怎么能和苏州搭上界呢?它又是怎样成为干沟的呢? 流传久远的故事,至今依稀尚存的佐证,都在追忆着曲峪古镇殷实悠久的历史……
聊聊曲峪古镇的陈年旧事
超级富翁“李十万”。当历史的年轮飞转到明朝某个年头的时候,曲峪古镇已经发达兴盛到“店铺比肩、厦檐相沿、小河上有桥、下雨天走遍全镇都不湿衣裳”的繁华境地。就像榆林的镇川堡在历史上被陕北人称为“小北京”一样,临县的曲峪镇在当时的千里晋陕峡谷被称为“小苏州”;就像碛口古镇在清末民初成就了两代晋西首富一样,曲峪古镇在明朝就诞生了一个超级富翁“李十万”——当时社会上值钱的东西,他都有十万以上,因而得此雅号!
物极必反,盛极必衰。老天要收“李十万”,殃及整个古镇。话说某个大年初一,“李十万”刚过门的儿媳妇早晨第一个出院,树上栖的一只鸟开口说话了:“李十万,李十万,驴年散?马年散?”新媳妇听不懂是啥意思,心想马比驴好,就随口答道:“马年散。”当年即马年,先是天火烧,后是洪水冲,随着“李十万”的灰飞烟灭西天去,“小苏州”也镇毁人逃四散走…
浴火重生曲峪村。“小苏州”被毁之后,有一支逃难的镇民傍着黄河溯流迁徙,北移200公里来到河曲县时,发现有一条沟的地形曲里拐弯,和刚刚被毁的家园十分相似,睹物思乡,不再前行,就地落脚开新村。为了永远不忘自己的根,就把他乡当故乡,新村当旧村,依旧取名曲峪村。斗转星移,岁月荏苒,数百年后,继承了曲峪古镇奋斗基因的河曲县曲峪村,在农业学大寨中创造出了超越先人的不朽业绩,成为全国农业学大寨中的真正典型,在上世纪七十年代,户均固定资产超万元!随着岁月的不断流淌,新、旧曲峪的关系越来越模糊了,但就在前几年,还有三位河曲县曲峪人,手捧家谱来临县曲峪寻根问祖,树高千尺,落叶归根,根祖文化已深深溶入每个中华儿女的血液之中。
历史资料佐证。《碛口志》明确记载:“乾隆年间水患多,曲峪、侯台两镇被毁后,两镇商民南移碛口建新镇”。虽然这个时间比曲峪人流传的“李十万”的故事最少也要晚100多年,孰正孰误,经与相关专家探讨,大致结论均由口史而来,难有确凿考证,但至少可以说明两点:(1)在碛口古镇兴盛之前,曲峪古镇已是临县很兴盛的集镇;(2)曲峪古镇曾毁于大洪水是不争的事实。
曲峪镇南5公里白道峪村的99孔半大院,是已考证的临县第一大院,她和曲峪古镇的关系,是不是与碛口古镇和李家山的关系相似呢?在1976年特大洪水之前,开阳滩尚存的那么多豪华墓葬,无言地向后人昭示着先辈曾经的辉煌。解放初,在曲峪的钟鼓山庙院里长着两棵柏树,丝毫不比正觉寺的细,这是曲峪古镇千年历史的又一明证。今日曲峪2000人30多个姓氏,则说明曲峪古镇昨天是个人口流动较大的地方。每段文字,每个故事,甚至一草一木,都在映证着曲峪古镇久远而不俗的历史。我不禁想问,如果说成就碛口古镇的“风水”是二碛,那么曲峪古镇赖以发家的“风水”又是什么呢?
推敲曲峪古镇的风光往事
对于曲峪古镇的这些陈年往事,打小时起就无数次地听长辈们讲过,但一直是将信将疑:在自然条件差到已经“不具备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”的县分里,在那个几乎是纯农业经济的历史朝代中,曲峪镇凭什么条件能够积累那么多的财富而成为“小苏州”呢?直到沿黄公路开通之后,当我站到曲峪镇上游数公里的某一个位置回眸古镇的时候,不由眼前一亮,茅塞顿开,我找到了小镇先人们数百年前创造不朽历史的“风水”!
十里长滩生曲峪。黄河在这里画了两条并不显眼的弧线:一条是黄河向西偏,一条是山势向东缩,这一偏一缩之间,空出了整整十里长滩, 按照黄河曲峪段的历史宽度仅为“隔河可以对话”、“放羊小子可以把石头扔到陕西”的说法来计算,这片长滩最大时应该有9000亩左右的面积,由于潮起潮落要占掉一部分,保守的估计,历史上这里有不下5000亩的滩地,而且是用井水灌溉的园子地。再辅以曲峪沟、开阳沟的沟地和2000亩山地为补充,在全农耕的社会里,在当年的曲峪村、开阳村一带,生息2000人应该是好光景了。这在三千里江山一万座山的临县,应该说是一方风水宝地了,太远的说不清楚了,但直到明末清初,临县人口仅20000人,不难想象,曲峪古镇在很早的年代里,已是临县主要的人口聚居区之一。
五条大道兴起集。农耕社会也是离不开交换的,曲峪的人口优势和地理优势决定了它是周边30里半径内100个左右村庄兴集互市的首选地。在出行主要靠腿、运输主要靠驴的历史上,曲峪可以放射出去五条当时可称为大路的路,相对于“地无一亩平、出门就爬坡”的临县其他大多数村庄来说是比较好走的,或者说曲峪可以吸引五个方向的人来赶集:沿黄河向南30里到丛罗峪;沿黄河向北30里到杏岭庄;从南山一条大路30里通到正觉寺;从北山一条大路30里探到苗家鄢;进曲峪沟30里则可辐射石白头乡和雷家碛乡各一半。此外,曲峪黄河对岸的陕西省坑镇、店镇、峪口镇、木头峪乡的人们也是曲峪集上的常客。无商不富,有集必兴,在方便了乡民交换的同时,受益最大的自然是曲峪镇人了。
傍着黄河富古镇。我们非常熟悉的绥远——碛口——晋中的水旱商道,在清朝中期之前一直是被禁止的,但本省上下游之间、晋陕之间区域性的商业活动一直还是进行的。由于曲峪镇得水上便利,能够把府谷、保德、佳县等地的物品贩回来,又由于历史上信息比较阻塞,生意恐怕要好做些,利润相对稳定,天长日久,日积月累,曲峪在当时富甲一方,受人羡慕是自然的事。称“苏州”只是在小天地里打比喻,既说明苏州太有名,又说明咱本地在历史上也贫困,但又有美好的向往。富积“李十万”,应该是有影子不愁放大的道理。至于曲峪古镇毁于何时,我无从考证,我倒觉得既说不清,也无需说清,哪个沿河靠沟的村镇,都岂止经受过一次、两次大洪水的考验?曲峪滩由几千亩变为几百亩,无疑是历次洪水反复侵蚀的结果。
说说曲峪古镇的一些着急事
近百年来,京包铁路的开通,黄河航运业的萧条,加速了曲峪的衰落;全社会公路运输的大普及,使偏居一隅、处于交通末梢的曲峪古镇发展更加滞后。当又一个千年来临,曲峪古镇再度迎来兴盛的曙光,县乡油路、沿黄公路的建成,对于曲峪古镇经济发展的带动十分明显。但是,每每当我想起古镇的两件事,就不得不心生忧虑。
红枣雨烂的问题。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,曲峪古镇得天独厚的是红枣树,全镇红枣年总产量已达1000万公斤,这是曲峪百姓基本生活的保障。令人心焦的是,红枣雨烂频发,许多年份,已经硕果累累、丰收在望了,又眼睁睁地看着红枣在绵绵秋雨中生生烂掉。为了治烂,在政府的扶持引导下,建起了不少烤炉,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灾害损失。但是,有相当一部分是烂在枝头、进不了烤炉的。面对频繁的自然灾害,枣农均束手无策称“天年”。
其实未必。三十年前,治理红枣虫害也是在天年论中成功的,山西农科院因此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,一位即将赴美留学的黄毛丫头以书生之见说应该是可治的,网上也有一些实践成果方面的论文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书生之见,枣农们在实践中也有林林总总的治烂经验等待总结应用。可否推理认为,枣烂难题在科技层面上已非“禁区”?忧心之余,我提个建议:鉴于吕梁市黄河沿岸有近百万百姓靠红枣为基本生活来源,可否由市政府一次性拿出红枣枣烂年损失的10%的资金,投向对口的农科机构专题攻关,辅以发动基层干部总结群众经验,为治理枣灾、惠及枣农、促进吕梁协调发展搏一把。如若成功,这群紧靠黄河畔、土地最薄、信息最少、出路最窄的弱势群体的生活就有了基本保证。
保滩护镇的问题。曲峪镇因天赋长滩而生,而古镇当年赖以起家的“风水地”,则由于黄河河床的不断於高,特大洪水的反复光顾,早已被冲刷毁坏了大部分,历史上的晋陕峡谷第二大滩,仅存前曲峪滩和开阳滩两个小滩了,各剩几百亩吧,而原本居于十里长滩腰部位置的后曲峪滩,早已荡然无存,从东山到西山,浅浅漫漫的都被黄河占领了。俗话说,大河有水小河满。在曲峪则是,黄河被於小河更高。近几十年来,曲峪沟十年一遇的洪水就要进镇游街了。为了防洪护镇,从30年前开始,前、后曲峪人民就用义务工、村积累、政府支持多种力量年复一年开展筑堤防洪的不懈努力,防沟护镇工程初步告捷,这阶段性成果已让曲峪人在夏天安心了不少。
但是,曲峪古镇防黄大堤不仅至今没有启动,而且防黄意识也普遍较为麻痹。客观地讲,黄河安澜了35年了,曲峪人,半数以上并没有见过黄河的涛天巨浪,也难有防范意识,更难引起政府的足够重视。历史的教训不应忘记。如果说明朝洪水冲垮“李十万”已经久远并被披上了神话外衣的话,那么1976年农历七月初七日黄河大水,倾刻间使索达干村居住的较低的家庭窑塌地毁人亡,酿成了临县历史上最大的自然灾害的惨痛教训,我们当引以为戒。
黄河中游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发生大的洪水了,在水利工作中常常使用的五十年一遇、百年一遇、千年一遇的概念,无论何年一遇,对于仅剩的几百亩滩地,都可能是一次极为严峻的考验。为了有效保护这古镇人民赖以生存的良田,保护千年古镇仅存的这一点点“风水”,为了给古镇的可持续发展保留空间,呼吁政府和有识之士给予足够的重视,争取到水利水保资金的投入,抑或在拓修沿黄公路时充分考虑曲峪古镇的历史价值,学习木头峪乡的做法,谨慎规划,合理倾斜,扶贫救急。保护良滩,就是保护古镇!
历史无言,古镇无言;前事不忘,后事之师。今人一定不要忘记历史的教训,未雨绸缪,防患未然,才能比先人生活得更好,才能造福当代,泽被后人。